“我带你去个地方,他那么说着。于是再睁眼我就在这里了。”面前的姑娘如实说的。
  我看了看她的生死簿,不过是二十三岁的年龄,便已经凋谢了,癌细胞最终剥夺了她的生命。
  可是她的死因与那个男生无关。
  她,少了一段记忆。
  一般在地府内其实这种情况也是不太常见,能到达审判前的,只有生前受到过严重打击,大脑自动屏蔽了这段记忆的人才会这样。平常那种就是孤魂野鬼了,它们在外面飘久了,随着时间,随着惩罚,自然而然的就什么也不记得了。
  作为一个可怜的打杂的助理鬼差,陪这个姑娘找回记忆,自然就成了我的活。
  从哪里找起呢?我带着姑娘来到了她生前待的医院,她对这里完全不陌生,拉着我就往前跑,一直跑,跑到了角落一间病房。
  病房内一个护士正在收拾她的床铺,一切空空如也了。然而姑娘看见这个护士却意外的很激动,她冲了上去,试图抱住她,却是徒劳,她穿了过去,回头不知所措的看着我。
  我说:“你已经死了,不可能碰到活人的。”
  我的话还没完,她已经眼泪已经下来了,哭哭啼啼问我:“你会不会施法?电影里面你们这些鬼差都有很厉害法力。”
  “会是会。”可是我一般只用来打麻将时候看别人牌,让一个活人看得见一个普通的鬼,这我都不太记得怎么弄了。
  姑娘看向我的眼神充满着期待,搞得我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,想了想以后掏出我的笔记本撕了一页纸给她,说:“见面可能难,你可以写在这张纸上我拿给她看。”
  我给护士施了法,让她可以看见我,护士完全没有惊讶感觉,而是淡定的看着我,好像在等着我开口说什么。
  姑娘写了很多字,都划掉了,只写了一句话。
  你想我吗?
  我把那张纸拿给护士看,护士突然笑了。
  她笑着说:“这家伙字还是那么丑。”
  姑娘不乐意了,她锤着我的肩膀,又写道:回答我的问题!
  护士看着眼前字迹消失变成另一行字,僵住了,沉默了一阵以后,把纸还给我,冷冷的说:“我到点下班了。”
  姑娘看着护士的反应,直接怔住了,像受了极大打击。
  “怎么?”我问她。
  “她以前不是这样的!明明最爱我的人是她,怎么会,对我说一个‘想’字,有那么难吗?”姑娘哭嚎着,“她细心照顾我,她对我无比温柔,她亲吻我,她从来不介意我得了癌症也不介意我有精神病,我记得最后,她温柔的搂着我亲着我的眼睛和我说晚安…”
  姑娘越说越激动,突然大哭起来;“她是爱我的!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!”
  我也有点不知所措,这姑娘情绪太波动了,我一时也搞不定,想到新来的那个小男孩挺会说话的,就把安抚她这活给了小男孩,我溜去了阎罗的办公室,那个镜子其实有答案,只是姑娘要是想重新投胎,一定要她自己回想起来一切。
  站在镜子面前看着一切的发生,我心里非常的复杂,也觉得非常的讽刺。这个姑娘,最爱她的人,亲手拔掉了她的身上所有维持生命的机器,而她那么做的原因是恨。
  恨什么呢?
  这个护士恨她亲生的弟弟的死与姑娘有关,在她眼里,如果不是这个姑娘,她弟弟就不会死去。而这一切,在护士的弟弟去世后便开始计划筹备了,和上司套好关系以后和同事换了负责病房,开始负责她的生活起居,对她用尽心思的好,让姑娘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爱她的那个人对她最好的人。
  她对她演着无尽的温柔。
  实则过分惯着她,说不想吃药就不吃了,偷偷帮她扔了,能吃的不喜欢,那就换成喜欢但是不能吃的食物等等,乍一看是爱,其实是害。
  姑娘依赖着她,心里眼里全是护士,以为是双向的甜蜜,实则单向的箭头画向了死亡。
  突然间的,小男孩冲到了我面前。
  “那个姐姐,她,跑了!”
  “你不追,你找我干什么?”我不可置信看着他。
  小男孩有点不好意思说:“阎罗和我说让你屁股自己擦干净。”
  我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,幸好面前就是镜子,可以精准到这姑娘旁边。确实精准到了,到了护士家里,护士还在我面前洗澡…她的身上全是疤痕。
  “看见了?”护士背对着我说,“那些全是她发疯弄得。”
  “她呢?”
  “不知道,我又看不见她。”护士拿起花洒,开到最大水量对着自己的脸冲,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恍惚了,我好像感受到了她在哭。
  我转出去,把空间留给她一个人,情绪是需要宣泄的。
我也懒得找那个姑娘,想她也在,于是我就坐在护士家里的沙发上坐着,抬头就看见那个姑娘楞楞的靠在浴室外边的墙上。
  我瞟了一眼那面墙上挂着的她们的合照,说:“你不要再乱跑了,会成孤魂野鬼的。”
  “孤魂野鬼会怎么样?我能一直待在她身边吗?”
  “不能。”我认真的回答她,希望她不要乱来,孤魂野鬼只会增加地府的工作量罢了,最终,这些孤魂野鬼结局好点被地府带走或者好心人类超度投胎转世,结局不好点的,都是魂飞魄散甚至被人抓去利用,永生永世困在狭窄的空间。
  姑娘低下头沉重的模样,坐到我的旁边,拿起桌面上放着的护士姐弟的合照,缓慢的开口:“其实我知道,她是因为她弟弟才来爱我,这是她弟弟临走前愿望,希望有个人好好爱我。其实我是幸福的,他爱我,她也爱我。我知道你要告诉我是她拔了我身上的机器,其实拔了是对我好,我不可能好起来了。”
  我明白,她其实想起来了一些了,起码想起来自己最后的死因了,只是不全,不足以让她投胎转世,她必须回想起那些点点滴滴里面护士下的毒手,擅自换药也好,减药也好,增加药物也好,甚至是给她吃的不能吃的东西,告诉的她错误的身体信息…等等,这是残酷的过程,只是必须要经历才能获得新生。
  姑娘望着我,感觉到了我有难言之隐,望着浴室方向,说:“我死的不简单是吗?是不是她弟弟来报复我了。”
  我摇摇头,说:“不是,他很好,是他把你带到地府的,不然你就变成孤魂野鬼了。”
  那个男孩真的是个温柔的人,只可惜爱上的是个疯子,发起病时候失手把他推下了楼梯,失血过多,救不回来了。或许生命有牵连,感受到了心爱之人的过世,那个男孩放弃自己马上投胎的机会,用下辈子的阳寿和黑白无常换了机会去带她回地府投胎。
  “他就是个好过头了的傻子。”护士这时候走了出来,听见了我的话,声音里藏不住的一丝怒气。
  姑娘摇了摇我的手,要了一张我的笔记本废纸,工工整整写了对不起三个字,让我递给护士。
  护士拿着那张纸问我:“你还要吗?”
  我摇头:“笔记本废纸。”
  她随手就把这张纸撕成了碎片扔进了垃圾桶,也不知道是不是说给那个姑娘听还是在自言自语:“鬼话还是说给鬼听吧,我是人…还要活。”
  姑娘点点头,问我:“现在能回地府吗?”
  “你没有拾起死因的所有记忆。”我暗示她。
  “我可以像他一样用下辈子阳寿换…”
  “你不愿意面对就没有下辈子,你没有东西可以换。”我没有说完,以她的情况是要在地狱待一阵的,当然那个护士死了以后也要。
  毕竟,在这个世界上可以不去地狱待一待的人都死的早,因为来不及发生什么过错,所以可以快点投胎转世。
  我叹气,施法把她送了回去,准备自己找黑白无常解解这工作的苦闷。但是我忘记了,我一直没有屏蔽了护士,护士听见了我的话,她拦住了我。
  “把我的阳寿给她吧。”护士说。
  我有点不太理解,问她:“你还有五十年,大好时光,你也说了,你还要活着。”
  “给她就是了,需要多少?”
  我沉默了…是由恨生爱还是由爱生恨,它们就好像缠绕着的藤蔓,紧紧的裹着她们两个人。
  半晌,我开口:“给你留十天吧。”
  护士笑了:“好,还以为会不够。”
  我依然没有说完整,确实五十年不够,其实是两百年的阳寿,她这一生不够还的,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还要为此还债。
  人类的一生一世真的有时候不是无缘无故的倒霉,谁知道是哪辈子欠的债呢?
  我站在地府的入口看着不远处的幽冥火燃烧着,隐约在熊熊烈火里看见了一个身影在里面。
  小男孩鬼差走到我旁边,也看着那个方向,说:“拉不住。”
  “她知道了?”
  “给她看了一点就想起来了。”
  “可惜了…”
  “可惜什么?”他追问。
  “也没什么。”
文/招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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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修改:2021 年 01 月 24 日 12 : 38 P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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